时间点在番外一之前,番外二之后【
【好吧不找借口,我自己也想欺负小方
warning:我写H/C,可能会不自觉地写得有点偏高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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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方新武回国的时候,正是除夕前后,万万不能出事的关头,队里抓得紧,高刚三天两头不着家。而他工作关系还没落妥,整天无所事事,难得享受个被人民警察保护着的安逸年节,过得却也不怎么安逸。
半夜三更一声巨响,高刚想也不想翻身而起,熟极而流地一招擒拿技,把身边暴起的人压回床上。被褥太软施展不开,挣扎中他手腕磕到床头,疼得骂了一声,顺手按开卧室顶灯开关:“是我!”
一室暖光洒下,墙上钟表正指到凌晨两点。
方新武愣愣坐在床上,神色迷茫而疲惫,胸口还在剧烈起伏,一身冷汗,垂下的睫毛都是湿漉漉的。好一会儿,他才慢慢醒过神来,抬手遮住眼睛。
“灯……你把灯关了。”
高刚松开他手腕,把大灯关了,想想打开了桌上的小台灯。
方新武半痛苦半烦躁地哼了一声,翻过身背对灯光,把脸埋在枕头里。
“哎,别睡了。”高刚索性到床那一边去拨弄他。
“高队你——”方新武被迫睁开眼睛,无可奈何,“大晚上的。”
“别睡了!”高刚非常不近人情,变本加厉地继续拨弄他胳膊,“你睡得着吗?”
“睡得着啊!”
“我睡不着啊!”高刚说,“我都怕被你做梦勒死了。”
方新武哭笑不得:“怎么会。”
高刚说:“做噩梦了?”
方新武沉默了,过一会儿把被子一掀,坐起身来,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几下,给自己点了根烟。
他穿着浅色睡衣,修长手指夹着烟的样子娴熟,台灯昏黄的光打在脸上,显得眉目幽深表情坚硬,并不显得脆弱或者落寞,平心静气中反倒有种异样的肃杀味道。
高刚记得他刚见到方新武的时候,金三角的王牌情报员是那样年轻和锐利,步履轻快,并不朝气却充满力量。偶尔闪动眸子一笑,甚至显得青涩,又温暖又快乐。像他队里的任何一个年轻人——那些在最灿烂的阳光下成长摔打,心无旁骛奔着正义前进的年轻人。
在他们还不太熟的时候,高刚对此确实有过惊讶和疑惑。同时真心实意地希望,对方能永远保持这样的坚强和坦荡。
境外工作带来的压力、见过的罪恶、手染的鲜血,所有需要背负的灰色情绪,都不要侵染到他心里。
然而五年后再见,方新武已经不是他认识的样子。
过分坚硬和警惕,过分沉郁和疲惫。
高刚想这是怎么回事儿啊,是不在国外那几年,连个能替他守着夜,让他好好睡一觉的人都没有啊?
2
他自己也点了根烟,打火机咔嚓一声响。方新武惊觉似的,抬眸看了他一眼,又垂下眼睫:“高队……我没事。没太睡好。”
“看你这一天天!跟丢了魂儿似的。”
高刚不轻不重训他一句,结果方新武分外敏感,立刻抬起眼睛:“我怎么了?”
高刚一愣,还没等答话,方新武自己又泄气了:“也没错嘛。”
他普通话说得还是不太好,语调可软了,带着点赌气似的味道,然而神情不耐,整个人显得阴郁又锋利——高刚想这不能忍了。他推推方新武,不顾对方的抗拒,硬是在床上给自己整了块地方出来,然后说:“说说吧,梦见什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方新武说,非常明显且毫不掩饰地敷衍。
“我说方新武同志,”高刚慢条斯理地在床头柜上弹一弹烟灰,“组织问你话呢。你这什么态度?”
方新武哭笑不得:“组织都是在床上问话的?”
高队长虽然嘴损,然而毕竟不专业,论起嘴皮子功夫来,其实比不过方新武。人要真铁了心不开口,他也是没辙。于是他索性就直接问了:“梦见金三角了?”
“金三角。”方新武认认真真地纠正他的读音,“高队您这尾音一翘,我就觉得有点玷污情报工作的神圣性。”
高刚根本不吃这套:“你少在那跟我贫。”
方新武唇角的笑一收,蹙起眉,显得有点反感:“干什么啊高队,刑讯逼供呢?”
这就很有点像他们刚合作的时候了,可着劲儿的彼此试探,试探对方的底线和决心,以及让步的余地——但你说这有意思没意思。现在连床都上过了还来这套,有意思没意思?
高刚就也有点火:“我像是要审你的样儿吗?你还能不能好好说句话了?”
方新武半晌没开口。这一下高刚倒有点懵,心说这是真不会好好说话了?他正自琢磨着,方新武放弃了似的,无奈地笑了一下:“高队……我梦见你死了。”
高刚愣了愣,反倒乐了:“说说,怎么死的?”
“不记得了。”方新武说。
“真不记得了?”高刚问,“子弹打死的还是爆炸炸死的,你好歹给我个说法。死得见不得人是怎么着?”
方新武吸了口气,是真有点怒了。
这人怎么就这么烦呢?
3
“你别给我打感情牌啊,没用。”高刚说,“你今儿得给我句实话。到底梦见什么了,嗯?”
“我不是——”方新武开口又顿住,闷头抽烟,好久才道,“挺多事情的。”
高刚心道终于是肯开口了,就嗯了一声,示意他接着说。
“就挺多事情的。”方新武却不肯再说下去了,盯着烟头一点明明灭灭的火光出神,眉头蹙着,眼神显得有点迷惘,“梦见以前的同学,同事……还有你……不过不经常。都是以前的事。”
“我总梦见到缅甸的第一年。”他说,“那时候我也年轻,查案子的时候太着急。你知道那群人,有一点蛛丝马迹,都能循着找过来,结果不小心就暴露了。当时我住在一个小村子里,当地的茶村……全村的人,男女老少,有的小孩才七八岁,全拿着砍刀铁棍,下的全是死手。眼神都不一样了,好像要活活拆了我。”
高刚莫名地从他平静的语气中,听出了一丝让人心惊肉跳的胆寒味道,问:“然后呢?”
方新武居然还淡淡笑了一下:“全村几百号人。都是平时又和善又热情的人,昨天还有大妈给你送当地小吃,说你一个人在外面,可得小心点儿。今天就能冲你挥砍刀……他们对毒贩是恨到骨子里,可是他们觉得我打击毒贩,就是让整个村子跟我一起死。”
他们觉得: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啊,为什么要冒着死无全尸的风险,去招惹一群疯子?
他们觉得:万一哪天村子真的被烧杀抢掠洗劫干净,罪魁祸首绝不是毒贩,而是这个怀有异心的外乡人。
到底谁才是满手鲜血罪恶累累?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保护者?
你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拼杀,后方非但不感激反而给你捅刀子甚至满心刻骨仇恨,保护这样的人,值不值得?
“你伤得怎么样?”高刚问。
方新武失笑:“他们有挺多人根本没有受过训练。能伤到我?”
高刚说:“瞎扯吧,你顶得住?”
“顶不住。”方新武沉闷道,狠狠抽一口烟,“下不了手。反正就……折了一条胳膊,满身是血,但还是跑出来了。我当时都……吓懵了。高队,不瞒你说,我当时都不想干了。”
他往后一仰,好像等着高刚嘲笑他。
然而高刚什么都没有说,就淡淡问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就能下得了手了。”方新武说。
这个轻描淡写的回答,其中蕴含的意味让人心惊。
高刚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评价:“很多年了吧?”
“十年……十多年了。”方新武说,“我都很久没想起过这件事了。就是回国以后……总做梦。”
4
俩人一起沉默。烟逐渐燃到尽头,呛人的烟雾在卧室里弥漫。隔着一盏昏黄灯火,方新武的表情看得不甚清楚,像是沉浸在迷惘和回忆中,又显得异样地刚冷和坚硬。
“我不是怕死。”他突然说,“……我不是怕死。”
高刚冷不丁问:“那你怕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方新武开了个头又刹住,留下一段尴尬的沉默。高刚没有表情,显然还在等他回答。他生硬地转换话题:“回国都一个多月了,我什么时候可以复职?”
“等你心理评估合格。”高刚说。
方新武无奈地笑了下:“那可能这辈子也等不到了。”
高刚说:“那我给你打调离报告!”
方新武眉头一拧,一下怒了:“高队你——”
“我怎么了?”高刚打断他,“我队里缺文职吗?你出不了外勤,留在队里干什么?当初非要打报告调进我这干什么?!”
这话说得不轻。高刚知道他有多骄傲多不容人质疑,自己倒是也盼着方新武暴怒。要是连这点心气儿都没有,那才是完了。
结果方新武抬头瞟了他一眼,眸中锐利的煞气转瞬就散了,又恢复了那副样子。
“我不是怕死。”方新武心神不定地低声重复一遍,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,抿起的唇角显得刚硬又固执。烟快燃到尽头,他想也不想,伸手就要把烟头按灭在掌心。
高刚吓了一跳,眼疾手快地抢下来,烟头落到地板上,嗤啦一声熄灭。他连后怕带惊异,这下是真火了,提声道:“你干什么?”
方新武喃喃骂了句脏话,看起来也对自己感到恼火:“我不是……我就是想清醒清醒——”
高刚一把揪起他领子,把人生生拽了起来。方新武蓦然被袭击,第一反应自然是反抗,然而心神恍惚,仓促挥出的招式不成章法,毫无还手之力。轰然巨响,阳台门被人一脚踹开,凛冽寒风透体而入,吹得人生生一激灵。高刚直接反剪了他的双手,把他压在了阳台外围半人高的栏杆上。
四楼,万一真摔下去,不好说。
空空荡荡漆黑不见底的深夜,天地空旷,路灯显得遥远而渺小。
方新武一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。侧脸被压在栏杆上,火辣辣地疼,大概是磨破了。寒冷与警戒共同作用,心跳疯狂地加速。他下意识地试图撑起身子,但压在背上那只手钢铁一般,一动也动不了——这是抓捕人犯时的标准姿势,方新武自己就再熟悉不过。
说是惊异也好,愤怒也罢,又或者还有恐惧和耻辱,方新武茫然地僵直了一刹那,随即心里一股火腾地烧起来。冷热交替,激得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,眼睛都红了:“高刚你放开我——你他妈有病?!”
“怎么了?”高刚非但没有放开他的意思,且声音稳定,没有一点火气,“清醒了?”
方新武咬牙:“我操,你……”
“你抖什么?”高刚道,“你怕什么?恐高吗?”
“你说呢!你看我像吗?”方新武气急。
毫无预兆地,高刚压在他背上的手肘又一加力。方新武整个人被迫前倾,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道脆弱的栏杆上,摇摇欲坠。失衡的感觉太可怕,方新武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,一瞬间又是冷汗透衣。他剧烈喘息,整个人几乎虚脱,同时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5
“你怕什么?”高刚沉声道。
方新武猛然闭上了眼睛。发烫的脸颊压在冰冷的栏杆上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剧烈的情绪起伏,又以钢铁般的意志力,强迫自己平静下来。
明知故问,全是明知故问——高刚太清楚他怕什么。
他怕事情脱离掌控,他怕自己没有还手之力,他怕把自己的命,交到别人手里。
在过去的几年里,方新武的人生中没有“战友”这一概念。这把他的掌控欲和警惕性推到了顶峰,敏感得几近偏执。哪怕现在非常清楚身后是谁,也觉得自己孤立无援——
可是他什么时候,曾真的孤立无援?
“没事,新武,没事儿。”高刚说,“哪怕现在这栏杆就断了,阳台塌了,哪怕地震了呢——跟你没有关系。我好容易看着你回来的,能看着你就这么死了吗?”
——你得相信我。
血雨腥风中挣出一条命,不是为了在家里还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。
——如果人生在世,连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,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,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?
良久,方新武终于慢慢放松下来,卸下所有防御,甚至放弃身体的掌控权,任由身后的人,把他压制在这悬空的方寸之地。
他觉得疲惫,声音近似叹息:“高队,我不是……我没事。”
高刚松了手,进而把他拉起来,用有力的、坚实的臂膀,紧紧拥抱了他一下。
“行了?”他问。
“行了!”方新武淡淡笑一下,语气依旧压抑,又透着几分释然和洒脱,“我累了。”
过往种种,依旧是一笔烂账,身后荆棘路上血肉成泥,深沉幽黑不见底。可他现在——懒得想了。
他略微推了一下,高刚顺势松手。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横肘抵住咽喉,直接推撞到了墙上:“哎你——”
年轻人欺近身前,唇角带笑眼神闪光:“高队,刚才可过分了啊。”
高刚气也不是笑也不是:“松开松开。”
“不松。”方新武笑道。
“还不睡觉你,都几点了。”高刚拿他没办法,抬手按住他肩膀,把人推开。
方新武顺势退开几步,扯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:“冷……我觉得自己感冒了,”
瞎扯你就,高刚嗤之以鼻,但还是伸手过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。方新武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手腕,放在自己心口,含着笑的眼睛眨了眨:“高队。”
这姿势别扭,高刚不得不单膝跪在床上,被他腻歪出一身鸡皮疙瘩:“松开你——有没有点常识?压着心口睡觉容易做噩梦。”
“啊?”方新武无辜脸,索性伸手又一扯,如愿以偿地把人扯到了自己身边,不管高队长絮絮叨叨,自顾自闭上眼睛开始装睡。
高刚无可奈何,看他油盐不进,伸手扯了扯被子,将就着给他搭上了,又探身去关台灯:“混小子,一天天就折腾……”
方新武偷偷弯了下嘴角,笑了。
7
——要是再做噩梦怎么办?
那我就……
在梦里召唤你?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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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吃方高的小伙伴告诉我,这篇会不会给你们不适感?不行的话本子里就不放了。
小方不是自残……不是。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想事情都好像模模糊糊隔着一层。有点类似于困到极致,脑子转不动了的状态。
说实话这篇不好写。已经设定好到《赤霞》小方才肯交心,到《倬彼云汉》矛盾才能真正爆发,再写番外找补,特别……不好找。所以以后应该不会再写PTSD这个梗啦~
就……开心点呀,都会好起来的。我欺负小方给你们看【。
今晚不太舒服,先睡了。各位晚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