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尘深处🍃

是个叶粉。
“就像太阳底下的柠檬糖。”

【人民的名义】【祁同伟中心】雪拥蓝关(11)

20

后来侯亮平很长一段时间拒绝理他。

 

连他和梁璐的婚礼,侯亮平都没有出席。陈海显得有几分无奈和不好意思,低声跟他解释:“猴子最近忙论文,嗯,学长你也知道,快毕业了……他让我把他那份红包带来,算个意思吧。”

 

陈海说着把红包递过来,特别厚,看着就知道数额绝不会小,绝对不是同学婚礼该有的分量。祁同伟一眼扫过去,怔了一下,想说怎么的,这是要借机行贿啊?然而到底场合不对,也没心情,他这玩笑没说出口。

 

“猴子这人你知道,对钱特不上心,就这么点小积蓄。他非让我全拿来。”陈海朝他笑笑,“学长,你就别推了。”

 

侯亮平心情有多复杂,祁同伟感受得到。他没说什么,犹豫了下,点点头:“替我跟他说声谢谢。”

 

“还有我姐,”陈海说,语气很平静,并没有指责的意思,“我姐说,红包也好礼物也好,送什么你俩怕是都要不舒心,就什么都不送了。毕竟……大学四年,她希望你以后都过得舒心。……我姐要我告诉你的,说没消息,你得一直牵挂着。”

 

祁同伟这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满心复杂的情绪都梗在胸口。两人面对面默然站了半天,他抬手想拍拍陈海肩膀,又像没想好似的,半途有点尴尬地收了回来。

 

是陈海主动伸手,抱了他一下。

“新婚快乐。”陈海笑笑,“学长,祝你幸福。”

 

祁同伟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年少时光,过程惊心动魄鲜血淋漓,结局却是一场如此盛大而温隽的婚礼。他们三个的友谊似乎依然如旧,或者说因为从未激烈地吵过架,所以算不得分道扬镳。侯亮平毕业后没多久就去了北京,很自然地断了联系;陈海倒是在汉东,这些年免不了工作往来。

 

陈海不像侯亮平,他天生懂得什么叫给人留余地。祁同伟自然也心领神会地退一步。他们都没有掏心掏肺把酒畅谈的意思,但明面上相处得相当融洽,公事上合作也默契。陈海总是笑着叫他学长、祁局长、祁厅长,语气温和而亲热。这些年一路走来,陈海从初出茅庐稚气未脱的年轻人,变成温润持重光华内敛的汉东省反贪局局长,可以说,是祁同伟看着长起来的。

 

也是祁同伟看着倒下去的。

 

后来陈海无知无觉地躺在病房里,脸色惨白双眼紧闭,身上插满了管子,王阿姨在陈老怀里痛哭,他少时爱过的姑娘伏在床边,哀戚地一遍遍呼唤手足兄弟的名字。祁同伟站在门边劝慰两位老人,以公安厅厅长的身份立誓查出真相,目光却不可避免地瞥向陈阳。

 

那不再是记忆中站在树荫下望着他俏皮微笑、抬手掠过柔软长发的女孩了。一晃二十多年,岁月风霜同样在陈阳身上留下了痕迹,然而她的气质依然如旧,是熟悉的温和与明媚,只是此时无比哀恸。——被他严丝合缝浇筑在心底的情感悄然破开了一角,祁同伟有点走神。他突然想起,在很久很久以前,陈海是叫过他“哥”的。

 

那些陈年旧事就藤蔓般盘根错节长在心底,倒刺深深埋进血肉,但只要不剖出心来给人看,就可以表现得很从容。祁同伟早就习惯了心脏每次奋力挣动时,伴随而来的窒息感与疼痛。他望着病床前落泪的陈阳,前所未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这已不再是他的姑娘,那一瞬间整个人几乎被情感的洪流撕裂,然而外表依旧完美而从容。

 

岁月不可留,他已无路回头。

 

那场求婚在汉大掀起的波澜久久不曾平复,随之而来的盛大婚礼,更是成了学生们在很长时间内兴奋谈论的话题。在外人看来,这对新婚夫妻自然是幸福得让人艳羡,或许梁璐自己也这么觉得——他们结婚之初的那几年,确实过得很温馨。

 

政保科的工作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出生入死,祁同伟每天下班都很准时,偶尔还会在门口变魔术般风度翩翩地递上一束花,再笑着拥她入怀,吻她额角。那么优秀那么耀眼的年轻人,本身就魅力十足,这么刻意发散,梁璐根本抵挡不住。她靠在祁同伟怀里,仰头看着他盛满笑意与深情的专注目光,心里安定又甜蜜,当真确信他就是她的良人。是啊,老天爷已经亏欠了她那么多,既然在上一段感情中受伤至深,那么能得到一个祁同伟,也该算是补偿了。

 

梁璐是爱他的,经常体贴地在他工作时端上热茶。把苹果细细切成小瓣时,心里盛满了小小的得意与甜蜜,却不是因能为祁同伟做点什么,而是因自己能这样投入地去奉献。以她那样的大小姐脾气,甚至还为祁同伟学过几次厨艺。她在厨房鼓捣得火苗蹿起三丈高,惊呼一声就往后退。祁同伟刚好下班,还以为怎么了,门都没关就一个箭步冲过来,哭笑不得,只能叹口气。

 

新买的全套厨具玩了不过两三次,梁璐也就玩腻了。她以后再没进过厨房,也没想过饭是由谁来做。只是偶尔醒得早了一摸被窝,发现祁同伟不在身边,再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,会发现他正在煎蛋。食物的香气扑鼻,青年人修长又挺拔的影子映在晨光里,好看极了。梁璐偶尔过去环住他腰,祁同伟也不觉惊异,就包容地扭头笑笑,在她耳边道句早上好,接着忙手中的活儿。

 

他待梁璐向来亲热温柔,偶尔还会不失时机地跟她交交心。结婚半年后,祁同伟曾经坦诚地跟她说过:“我是有过初恋的。”

 

“没事同伟,”梁璐笑着瞟他一眼,眼波温柔。她低下头继续专心为花修剪枝叶,说:“我知道。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未来是我们的,没关系。”

 

她说没关系,说得理所当然,就好像祁同伟本该为此感到愧疚。祁同伟也笑,揽住她低声说:“是啊璐璐,未来是我们的。”

 

梁璐突然又起了小性子,微挣了挣让他松手,笑眯眯地道:“你当初叫陈阳……叫什么呀,也这么亲热吗?”

 

“那当初你那个老师叫你什么呀?”祁同伟眼神暗了暗,笑道。他挑起梁璐一缕卷发把玩,声音轻得像调情,言语却没有示弱之意,“也这么亲热吗?”

 

梁璐脸色一变,祁同伟趁机把她拥入怀抱,软语哄道:“我错了,不该提你伤心事。别生气啦——晚饭吃什么?”

 

在他们浓情蜜意的那几年,这是祁同伟哄她开心的惯用方式。后来祁同伟的官越做越大,终于不必受梁家掣肘,也就终于可以不做饭了。还好那时候他们家早就有了保姆,梁大小姐这才有惊无险地逃脱了饿死的命运,不得不说是幸事一件。

 

她总是不懂,这是为什么呢?明明是靠着自己家的权势才爬上来,祁同伟怎么就不知感恩?怎么就从以前那个深情款款的好男人,变成了现在这样?

 

只有祁同伟自己才知道,他从未变过。

 

他只是一直在忍。拿出平生所有的狠戾与决绝,把不平不甘不愿与疯狂全压在心里,压在完美无瑕言笑晏晏的外表下,做梁璐的好丈夫,做梁家的好女婿。梁璐不是他的爱人,是他的政治资源,是他必须去奉承去讨好去顺从去征服的对象。祁同伟知道自己必须隐忍,日日夜夜24小时无休无止绷紧了心里的弦,哪怕忍到精疲力竭忍到几近崩溃,也不敢稍有放纵。

 

那根弦就握在他手里,已经被鲜血染红,将他勒得呼吸困难。而祁同伟只是忍着晕眩与恶心,面无表情地再次收紧了手指。

 

不尽到棋子的本分,他怎么把自己摆上棋盘?

 

21

 

高育良离开汉大,是在那之后的又两年了。

 

与梁家接触得越深,祁同伟就越觉得权力的力量强大到让人惊心。梁群峰当年能轻描淡写一句话把他压回大山里,如今也能轻描淡写一句话,把高育良从象牙塔中提拔出来。他看中高育良倒和祁同伟没什么关系,纯粹是出于爱才。这样的人物不该待在清清静静的大学校园。高育良专业知识过硬,为人持重沉着,且长袖善舞八面玲珑,到了官场里该是多么如鱼得水。

 

祁同伟觉得挺开心。师生之谊加梁群峰的知遇之恩,有了这两重裙带关系,他和高育良可就真是被牢牢绑在一起了,想拆也拆不开。老师的才华他一向钦佩敬服,也确信高育良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。中国这样黑暗的一个官场,要是上边没人,就算挣了命也爬不上去,他手握梁群峰与高育良两大政治资源,岂不是一路顺风?

 

梁群峰没跟他商量,这种事情犯不着跟他一个小小的政保处处长商量。高育良倒是特意给他打了电话,表明自己即将赴任吕州,想想要离开汉大,心里到底不舍,欢迎他们有空到家里坐坐,话里话外透着推心置腹的亲热。祁同伟自然应是。

 

其实他逢年过节的问候是没断过,近年却很少再登高育良的门。祁同伟是知情知趣的人,老师不赞同他走的路,又不想管,他看得出来。毕竟是毕业好几年了,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,却也没理由强求高育良一直掏心掏肺地把他当学生待。

 

祁同伟对高育良确是诚心。他自幼没得到过什么像样的引导,毕竟并非长子也非幼子,父母没期望他承担家业,也没有特殊宠爱。况且大人们忙于农活终日疲累,对着底下一群吵吵闹闹的孩子,哪有管教的耐心,不过是动辄粗暴呵斥,免得他们闯祸罢了。祁同伟性子安静,就更没人顾得上管他。

 

从小到大,祁同伟的生活环境不过是出生的村子与乡镇。房屋低矮,街道狭小,日子如一潭死水,头顶的蓝天都好像灰蒙蒙的洗不干净。他过于敏锐早慧,少时便怀满腔勃勃的傲气,然而乡民们粗野而懵懂,谁曾见识过这样的明珠?连老师都要艰难地才能跟上他的思路,他看着这秀颀出众的孩子,担忧更甚于欣喜,万万不敢贸然开口作什么指导。

 

直到他揣着录取通知书告别省城,走进汉大,见到高育良。高育良渊博的学识、从容的风度、深广如渊的人格魅力,无一不让他钦慕。祁同伟当时曾试探着将自己对未来最初的憧憬与希望,寄托在高育良身上。他甚至曾经透露过有意跟高育良读研的意思,只不过后者从未回应罢了。

 

当然高育良会收他,只要他考得上。优秀的学生谁不想要,他是真心惜祁同伟才华。可谁知道到底考不考得上?万一答应下来,以后岂不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事。高育良是从不肯轻许承诺的。

 

人生可是比学业重得多。高育良既然开头就婉拒了,就更不会应这么重的教引之责。祁同伟清楚得很,也没再死缠烂打,慢慢的心思也就淡了。这辈子就遇到过一个如师如长的人,不是不遗憾,可他们或许真就只有这么几年的情分吧。

 

他是真没想到高育良居然会进官场,而且命中注定般跟自己绑在了一起。

 

第二天,吴老师打电话邀他周日去高家吃饭。祁同伟和梁璐一起——他知道高育良其实主要是冲着梁璐——精心准备了礼物,准时登门。结果来开门的居然是侯亮平,再看屋里,陈海正略带惊异地从沙发上站起来。

 

三个人一相见,全都愣了。

 

这是他们几年来第一次见面。陈海和祁同伟当年婚礼上还融洽地说过几句话,然而再加个侯亮平,气氛就总有说不出的别扭。特别是梁璐还站在身边。吴老师听见门响,从厨房跑出来一看,也愣了:“哎哟。”

 

祁同伟很想苦笑。他知道吴老师这是忘了。毕竟当年他们三个好得什么似的,师母打电话请吃饭,必定是三个人一起,哪会特意补充还有陈海和侯亮平?

 

他牵了梁璐的手,客客气气地笑着打招呼,高育良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抬眼沉声道:“亮平愣在门口干什么?快让你师兄和嫂子进来。”

 

“师兄。”侯亮平浅浅地呼吸了一下,好像这才反应过来,随即就露出他熟悉的明亮笑意,又转向梁璐,“这不是梁老师?哎哟越来越漂亮,您可真是女神啊!您别说,我最近跟他们聊天,个个儿都说毕业后见不着梁老师了,惦记着呢!”

 

“亮平你就胡说八道吧。”梁璐嗔怪地,“毕业才几个月就惦记我?要是真惦记,怎么不来家里坐坐呢。”

 

“我这不是怕打扰师兄和您过二人世界吗?”侯亮平轻快地调侃,侧身示意他们进去,“快快,高老师都等急了。就等着你们俩来,好吃吴老师做的红烧肉!”

 

高育良在屋里含着玩笑之意训斥他:“亮平你又编排我!”侯亮平连道冤枉。适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松懈。梁璐笑着进屋问候高育良,祁同伟慢上半步,在他身后进门,侧头看了侯亮平一眼。

 

侯亮平立在门边,脊背拔得笔直,眼神明亮坚定。他迎上祁同伟的目光,弯起唇角笑了,笑容还像从前那样略带调侃,满满都是少年般毫无戒备的明亮和无畏。

 

交锋无声无息间爆发,又转瞬消逝。那一瞬间如雪亮闪电照亮苍穹,两个人都看清了彼此坚定如磐石的信念,看清了对方的固执与决绝、不回头与不原谅。侯亮平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“这事没完”,祁同伟毫不意外地一笑,随即便转身进屋,谦和恭谨地应对高育良。

 

他有种预感,自己早晚要与侯亮平做个了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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